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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“陛下,您败了。”范闲微微低头,用太监服饰的衣袖,擦掉了唇边的血渍,眼神复杂地看着皇帝陛下。
他说的这句话很没有意义。庆帝的身上至少有十余处伤口,尤其是左臂的断口,腹部的创口,还在不停地喷涌着鲜血。
正如皇帝陛下先前对五竹说的那句话,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神仙,五竹不是,他也不是,这一年里所遭受的背叛,刺杀,伤势延绵至此时,今日又与五竹惊天一战,再被重狙断臂,再遭隐隐然突破境界的范闲伏击,纵是世间最强大的君王,也已然到了最后的时刻。
然而皇帝陛下的脸上依然挂着一丝嘲讽与冷漠的笑容,他的三根手指依然轻轻地放在那名宫女的咽喉上。宫女的手中提着一把枪。
皇帝陛下看了范闲一眼,却没有理会他的那句话,而是嘶哑着声音,咳着血,用一种温和的眼神看着身旁的范若若,平静地看了许久之后说道:“朕说过,要当一位好皇帝是不容易的……首先便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情感,更不能心软……若若,你今天心软了,这就是致命的错误。”
穿着宫女服饰的范家小姐,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,然而她微微皱着的眉宇间,却显示她的内心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平静。
从去年秋天开始,她便被陛下接入了皇宫,一直在御书房里伴陪着这位孤独的君王。一天一天,又一天,她看见了太多在油灯下披衣审阅奏章的瘦削身影,听到了太多病榻上传出的咳嗽声,见到了太多这名清瘦老人皱着的眉尖,渐渐地……
大年初八的那个风雪天,她在摘星楼上,隔着玻璃看着远方的明黄身影,总觉得那是不真实的,所以她的手指没有丝毫的颤抖,然而今天隔着宫门的缝隙,看着那张渐渐苍老,无比熟悉的君王的脸,不知为何,她选择了瞄准皇帝陛下的手臂,而不是致命的要害部位。
皇帝陛下说的很对,在那一刹那,范若若心软了一丝。
……
……
“女生外向,晨丫头这一年里不停地试图软化朕的心志,朕不理会,你喜欢安之这个无赖,朕也清楚,只是你们这些丫头究竟有没有想过,这一年里,到底是你们软化了朕,还是你们被朕软化?”
皇帝平缓漠然地说着话,并没有召唤被他放逐到后宫去的内廷太监,也没有止血,似乎他根本不在意身体里的血往外流淌,唇角泛起一丝微讽的笑容。
范若若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。范闲微微眯眼,看着面前既熟悉,却又无比陌生,与自己关系异常复杂的皇帝陛下,脑中不知生出怎样的惊骇,对于陛下的心志与谋算佩服到了顶点。便在先前那样危急的时刻,皇帝在他的绝命一搏下,看似颓败,实际上却依然选择了一个最好的路线,破开了宫门,找到了那位持枪者,并且控制住了她。
范闲紧紧抿着薄薄的唇,忽然咬牙说道:“陛下,不要试图用她的性命来要胁我。”
“你会接受朕的威胁?”皇帝缓缓地转头,任由鲜血在自己的龙袍上浸染,用一股嘲讽的语气问道。
范闲沉默片刻,摇了摇头,望着范若若沙声说道:“你若死了,我来陪你。”
范若若面色微白,沉默片刻后说道:“妹妹倒也不怎么怕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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