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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房太太秦氏静静扫视一周,先瞧见躺在地上鬓发散乱,衣衫不整,泪涕满面的琉杯,又看了看鬓发松散的曹丽环,沉着声音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曹丽环脸上狠戾之色未去,指着琉杯大声道:“我好心好意来给大表舅他们一家子接风,这小蹄子竟堵着门不让进去,末了还敢跟主子动手,指名道姓的骂我!”
秦氏见了这光景,心里早已知道面前站得是何人,脸上仍做不知,看了看曹丽环微微蹙起眉道:“你是……”
雪盏低声说:“她就是老太太方才跟您提过的表姑娘。”
秦氏脸上泛起了然之色,淡淡的看了曹丽环一眼道:“你该叫我一声表舅母。”曹丽环张口欲喊,秦氏一摆手说:“罢了,你先随我来。”转身走了两步,又扭头看了看琉杯道,“别让她在地上躺着,扶起来回屋去,回头让老太太瞧见了成什么体统。”言罢便往旁边的厅上去。
曹丽环无法,只得跟着秦氏走。她心里憋了一大口气。林家二房她一早就去奉承过,林长敏乃一介武夫,只将心思放在军中,在家里是甩手掌柜,万事不管;林二太太王氏滑不留手,任她怎么讨好,永远是一副笑盈盈却疏远的模样。林老太爷深居简出,林老太太不待见她,赵月婵倒是跟她有几分交情,可她金银首饰缎子玩器送去了不少,赵月婵答应她的事却没做到几件!眼下大房回来,看着情形是秦氏重新管家,她早就准备好过来巴结攀亲,她平时在府里,丫鬟仆妇面上都尊她一声“表小姐”,她本性便张扬跋扈,又贪爱虚荣,时日一长,当初进府惴惴不安的心思便抛到一旁,便把自己当成了林家的正经小姐,再也不见外了,却没想到今日遇上这么一出,尤其琉杯那一番话,更说得她恼羞成怒。新仇旧恨加在一起,曹丽环便狠狠打了琉杯,如今一脑门子的怒火还没平息下来。
香兰跟在曹丽环身后,待到了小厅门口,她乖巧的站在外头守门,见雪盏并一个小丫头子搀着琉杯走了进来,雪盏慢声细语的说:“幸好你头发浓密,被抓下来一撮倒也不显什么……”琉杯抽抽搭搭的,进了一间耳房。
厅内。秦氏叹了口气说:“方才老太太还同我说起过你,说你可怜见的,早早没了爹娘,有个兄长却还指望不上,让我平日里多照拂一二。”
曹丽环心里骂道:“照拂一二?放屁!那老家伙恨不得我立马消失了才好。”冷笑着说:“老太太照拂我怎不让我进去?反倒让两个丫头把我拦在门口,一口一个‘老太太的吩咐’,说是什么‘家宴’,合着把我当外人呢,老太太都这样,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丫头哪个能把我放在眼里,当正经主子敬着?”
秦氏听她这么一说,登时脸色一沉,往椅上一坐,便不说话了。过了好一阵,方才缓缓道:“今天确实是我们林家的家宴。”“我们林家”四个字咬得格外重。“男女虽分席坐,却不设屏风,你到底也大了,眼见着就要出嫁,家里几个哥儿的年纪也大了,只怕在一处吃饭不妥,所以才没叫你。但是老太太命人给你送了四个你爱吃的菜,还有两碟点心,想着明天让你们几个女孩儿到她跟前用午饭。”
曹丽环说:“老太太想得真周到。”言语里泛着讥讽的意味。
秦氏的脸色愈发沉了:“林家最重规矩体统,你虽不姓林,但好歹叫我一声‘表舅母’,我便脸皮厚拿个大说你两句。你也是小姐出身,合该有小姐的做派,那些个丫头甭管心里怎么想,面子上仍然敬着主子,就算有个把个刁奴不尊重,也该告诉管家媳妇或者老妈妈们,何苦不顾自己尊贵体面跟个丫头撕掳?琉杯再不堪,也是老太太房里的人,打狗还看主人,你打琉杯岂不是打老太太的脸?你也快嫁人了,要是有人将今日的事传扬出去,你落个不好的名声,将来在夫家怎么立足?”
曹丽环冷着脸硬声道:“我行得端,做得正,论做派,论举止,谁能挑我的理,毁我的名声?我在豫州也是有名的端庄千金,不信表舅母打听去。今儿个要不是那丫头欺人太甚,我又何至于打她?满口的下作话,横竖欺负我父母双亡,无依无靠,连个丫头都要爬到我头上来。”
秦氏活到这把年岁,还没有哪个晚辈敢这么说着大话顶撞她,更何况这还是她好意提点,不禁给气乐了,说:“好,好,好,姑娘的意思是你今天做的没有错,错的只有那个丫头?可那丫头得的是老太太的令,换句话说错的是老太太?”不待曹丽环回答,便猛地站了起来,走到曹丽环跟前,脸上带了两分笑意道:“俗语说‘恩大成仇’,我今日算是明白了。既然表姑娘觉着我们都对不住你,老太太对你百般照拂,反倒生了仇,既如此便收拾收拾东西家去,我们林家不在乎多添一双筷子和一箱嫁妆,却从不养白眼狼!”
曹丽环登时便呆了,她万没想到秦氏一张嘴便赶她走!不由咬牙道:“你赶我?天下竟有这样的表舅母,来了头一遭儿就是赶她外甥女出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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