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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官筠一颗心冰凉,说得再好,那应无咎也不过是个强盗义子,她原本可是能入东宫元妃的人,如今父亲,竟然要将自己嫁给一个草莽出身的人,不过是为了结交讨好节度使罢了!地方世族的确如今不堪看,嫁过去也就是名声好听罢了,哪有与节度使结亲来得实惠!自己这个女儿,因为当初自己有可能嫁入东宫,成为太子元妃,来日母仪天下,上官族出了一任皇后,飞黄腾达,如今嫁不成太子,就已失去了价值,只能退而求其次,拿去结交豪强了。
然而父亲如今已拿定主意,连祖母开始大发雷霆,最后也不再说话,可知自己再不努力,便要真的嫁给那强盗义子了!
上官筠满脸泪水,抬头道:“父亲,京官与节度使结亲,对父亲养望不利,父亲如何糊涂了?”
上官谦摇头道:“我却不是为了这等虚名,耽误了女儿的幸福,这次却是着实为你终身着想,你在京里久了,年纪还轻,见事少了,不知世族妇人的苦处,真嫁过去,你方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。”
上官筠心中惊涛骇浪,却不敢当面顶撞父亲,只有抱住父亲膝盖,将这些日子在心中盘算的事脱口而出,:“父亲!却不如为女儿谋秦王妃,女儿定能为上官家,再谋百年富贵安泰!”
上官谦吃了一惊:“秦王妃?你想嫁给秦王?”
上官筠牙一咬,如今破釜沉舟,唯有这最后一条险路了!她也不管太多,只是笼着父亲的膝盖道:“父亲再想想这些日子秦王的表现,贤名始显,天子岂是庸人?太子懦弱,秦王并非扶不起,又是今上嫡长子……”
上官谦吃了一惊:“皇家夺位,何其凶险,这和嫁给太子又不同,大义不在、民心不在,我们身系一族百年荣枯,说不好就是诛九族的,岂能随便卷入!”
上官筠在此决定自己人生重大关节的时刻,脑筋却极为便捷:“父亲糊涂了,太子被东阳公主和崔氏辖制,为人懦弱,臣下又有严荪等强臣,何曾有一日能自主,而这三股势力都以太子一子,方可伸张,于是都下了功夫,在太子元妃上,只想着牢牢把住这嫡脉,却没想过,当今圣上,子嗣颇丰,秦王也并非平庸无能,来日究竟在哪一些占上风,还未可知,此乱向,却正是我上官一族的机会!太子那边,如今我们也插不进手,可知东阳、崔氏、以及严荪等人,都忌惮父亲,忌惮我上官一族,如今我上官一族,受此侮辱,为何还要受太子笼络?站在太子这一方?再说,经过太子妃这一嫌隙在,阿爹以为,太子一派的人,还会毫无芥蒂待阿爹吗?嫌隙已生,后患不过是旦夕之间!东阳心胸狭隘,严荪贪婪,崔氏则只为其一族谋利,如何还容得下父亲,容得下上官一族?太子登基以后,上官族衰败,只在十年内了!”
上官谦听女儿分析正切中自己最近所深虑的症结上,就算自己能够不计前嫌辅佐太子,东阳公主、崔家、严荪等人,又怎会果真相信自己的确毫无怨怼?但是即便如此,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女儿嫁入秦王府,毕竟今上受制于东阳公主等人甚多罢了,秦王又一贯平庸,夺嫡胜算太小,还有……他心乱如麻,看上官筠期盼地看向他,忽然想起一事,问道:“你……可是对秦王……”
上官筠摇头:“父亲想哪里去了,就算是太子,女儿也一贯以礼待之,谨言慎行,何况是秦王?女儿只是观秦王此人,忠厚正直,仁义有德,孝悌友爱——也是……”她狠了狠心,咬牙道:“也是可托付终身之人,更何况,此已是我上官族最后的机会了!”她快速对父亲道:“父亲以为结交节度使,便可防范东阳公主、严荪等人吗?岂不知暗箭难防?父亲又一贯在太子阵营中,到时候我上官族白白吃了暗亏,何苦?倒不如索性嫁给秦王,秦王若无大志,女儿大不了做个富贵王妃,但世事无常,若是太子将来有甚么不忍言之处,这却是上官族的一线机会了!”
她急急喘气着道:“父亲,您也是熟读史书的,似太子这般主弱臣强,将来只怕会重用奸佞,驱逐良臣,这等没有主见的主君,可能长久?如今天下,并未太平,北边夷狄,南边百蛮,各地节度使做大,国库空虚,谈什么自欺欺人的河清海晏,一统天下?”
她一贯说话谨慎,今日生死存亡之际,竟也毫不忌讳,口无遮拦起来,上官谦震惊之余,却也陷入了沉思之中,倒不是上官筠所说他没有想过,实则这些隐忧,他也时常思考,然而却从来没有想过女儿成为秦王妃这样的一条路。
他沉思良久,终于用手拍了拍上官筠的手背:“此事事关重大,我再想想,只是……应无咎这一门亲,确实不错,你要相信,父亲不会害你。”
上官筠知道父亲已被自己说动,这时候不能再紧逼,否则适得其反,于是含泪抬头再补了几句:“孩儿岂敢猜忌父亲!只是岁月静好,白头偕老,福寿绵长,儿孙满堂,确然是凡女之幸福,但女儿被父亲当男儿教养,自幼读的是那青史,看的是这天下,女儿想要的,不在那后院之中!”
上官谦轻叹了一口气,道:“让为父再好好想想,你且先回去歇息吧。”
上官筠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,眼圈仍有些红,迎头撞见上官麟手里持着马鞭走出来穿着胡服,看着像是才从外边骑马回来,整个人还沉浸在兴奋中,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子眼圈发红,反而喜洋洋对上官筠笑道:“妹妹,今儿我应邀和那应无咎出去打猎,倒是端的一条好汉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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