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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设备?”陈眼镜突然打断他,放大镜对准报纸中缝的小广告:雷氏信托推出“粮票宝”理财计划,年化收益率28%。镜片下隐约可见武钢工会的担保函编号,落款日期竟是粮票废止前三天。
汉正街23号仓库里,彩凤的算盘打得火星四溅。
“两百工人交来八千斤粮票,按黑市价也就值四千块。”她指甲掐进账本,“可咱们给信托的估值是一股五块,凭空变出四万块股本!”
雷宜雨拎起一摞粮票抖了抖,泛黄的纸片像雪片般落在钢渣堆里。“知道为什么选食品厂?”他捡起张全国粮票,票面“1983年”的印刷日期被红笔圈住,“这些厂子欠粮管所的债,全是用粮票折算的原料款——”
仓库铁门突然被撞开。大建扛着半扇猪肉冲进来,后头跟着十几个穿工装的汉子。“雷哥,厂里冷库的冻肉搬空了!”他咧嘴一笑,“工人说拿股权证换的肉票,比粮管所发的多三成!”
粮管所所长的茶杯砸在了合同上。
“胡闹!拿粮票抵国库欠款?”他指着《粮食调拨单》上鲜红的“急”字,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,“中央三令五申要确保粮改平稳过渡,你们——”
“所以我们才来送温暖呀。”苏晚晴的牛津腔让所长愣了愣。她展开一卷泛蓝的图纸,那是食品厂冷库改造方案——武钢的废氨气管道正好经过厂区,稍加改造就能让制冷成本降七成。“工人有肉吃,粮管所有政绩。”她指尖点在图纸角落的批文上,轻工局的大印油墨未干,“至于您担心的粮票销毁问题……”
雷宜雨突然踢开痰盂。一捆捆粮票在钢渣上堆成小山,最顶上那张1991年的湖北省票被焊枪点燃,火苗“嗤”地窜起三尺高——钢渣里的锰粉遇火变成绚丽的紫红色,像极了粮管所年终总结里最需要的“创新工作亮点”。
汉正街飘起雪粒子。
三家食品厂门口排起长龙,工人们攥着股权证兑换的年货——五斤冻鱼、十斤香肠,包装袋上印着“雷氏员工特供”。大建蹲在卡车顶发福利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雷哥,这肉票咋印着1992年?”
雷宜雨没回答。他望着粮管所新贴的表彰公告,自己的照片旁边写着“消化粮票存量先进典型”。公告底下,几个老太太正用粮票折纸船,放进雪水里漂向长江——那是最新一期的“粮票宝”宣传单,背面小字标注:凭此票可兑换信托公司新春理财礼包。
防汛墙新砌的砖缝里,半张1983年全国粮票正在水泥中凝固。票面金额“壹市斤”的旁边,多了个钢笔写的“股”字,墨迹晕染开像一滴陈年的猪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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