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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怀风说,「隔那么远,我说话太费力了,你坐到我床边吧。」
他们做同学时就很亲密,林奇骏答应了一声,去帘子后面用水壶里的水把手洗了洗,回来就坐到宣怀风床边,又问他,「你要不要坐起来一点。」
宣怀风点点头。
林奇骏把他扶起来一些,把枕头竖了竖,让他半边上身靠在自己手臂上。
两人就亲密地聊天,说别后的事。
林奇骏问,「你不是到英国留学去了吗?什么时候回国的?又什么时候到了首都?我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。」
宣怀风问他,「我爸爸去世了,你在广东,难道不知道?」
林奇骏说,「这个当然知道。伯父去世时,我还代表家父到你家吊唁,当时你家里就只有你二娘和三弟,我还问她,你会不会回国,请她等你回来了,给我报个信,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。怀风,你怎么在街头病成这样?」
宣怀风默然了片刻,才苦笑着问,「你瞧我这样子,猜不出来么?这世道,今日不知明日事,谁也猜不到自己什么时候就落魄潦倒了。」
林奇骏有些吃惊,「不至于吧?伯父在广东经营了这些年,怎么会一点东西也没留给你。」
宣怀风说,「他出事的时候,姐姐外嫁,我又在英国,鞭长莫及。等赶回来的时候,东西都落到二娘手里去了,我不是她生的,自然没东西留给我。除了几箱子旧书,就是一些我过去的衣服,还有一千块钱。」
林奇骏气愤道,「她也太不是人了,偌大家产,把长子就这么赶出门吗?」
宣怀风从前也很恨她,过了这段日子再回想,心情反而平和了些,对林奇骏说,「你别太恼火,我想她也有自己的难处。三弟年纪太小,她一个女人又不会挣钱,当然要把能弄到手的钱都攥紧了。我们两家不同,你家是世代大商家,底子厚有根基,我爸是一个穷当兵的,靠枪杆子立家,实话说,他的钱,大半都是生前抢来的,人一去,钱也被他的下属们明的暗的偷抢了大半。剩下一些有名无实的股票,多半不能兑现。过去他在很多公司商铺都占了干股,每年净吃分红,那是人家依仗他的势力,把股份当保护费一样给他的,现在他这个司令不在了,这些收入当然也就没影了。我看,二娘除了广东那栋大房子,还有一些存折现款,恐怕也捞不到更多的。」
林奇骏说,「你说的也对,可她毕竟对你太刻薄了。」沉默了一会,低声问,「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?」
宣怀风脑子里一下子闪神,想也没想,就反问了一句,「你又为什么不来找我?」话出了口,才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,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,反而非常尴尬。
两人都默默低着头,好一会没说话。
宣怀风闷了半天,才语气婉和地说,「我去你家找过你,林伯母说你在杭州办事,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,我请她给个联系的电话,地址也好,她只说你是年轻人四处跑动的,没有固定的去处,电话地址一概不知。你猜也能猜到那是何等窘迫的情景,她只差未开口要我和你绝交了,既然如此,我再纠缠,就太无趣了。」
林奇骏脸上黯然,「有这样的事?她倒一直瞒着我,还说不知道你家的消息。」
宣怀风说,「提起这个,我倒很奇怪。我家虽然穷了,但我一直不曾得罪过她,从前去你家,伯母都很慈祥的,怎么忽然就恨不得我从此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似的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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