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宣怀风的模样很是凄凉,头发乱耷拉着,西装外套不知哪去了,白衬衣和外头罩的一件羊毛白背心,黑一块,黄一块,火燎过似的,脖子后头,老大一块半干的乌黑血迹。白雪岚一见,脑里嗡一声,浑身毛发都竖了,身体陡然僵硬一下,不作声地朝宣怀风走去。
白天赐才向他爷爷报告了一句,「您不知道这姓宣的干的什么事,真是杀他十次也不够……」,忽然就见白雪岚笔直地走过来,那眼眶睁得几乎欲裂,像要择人而噬。
白天赐心胆不禁一颤。幸而他知道这位堂弟的脾气,进门前已有一番思考,这时赶紧实行起来,趁着白雪岚未近身,掏出一把手枪,对着宣怀风的脑袋一指,厉声喝道,「别过来!过来我就崩了他!」
这一招果然很有效,白雪岚一听,冲锋般凛冽的脚步,顿时硬生生刹住。
白天赐早恨透了白雪岚那高高在上,睥睨众生的款儿,如今自己一句话,却吓得他不敢动弹,真是今生未有之快意雨兮団兑。虽然失去廖翰飞这个盟友和日本买家,但如今抓了白雪岚的软肋在手,将白雪岚狠狠制住,看他卑躬屈膝地求饶,也就值得。
他心里着实得意,命令白雪岚,「你给我跪下。」
为了表示命令的坚定,拿枪的手往前再伸了伸,枪口原是指着宣怀风,现在是直接抵上了宣怀风的额头。手枪的枪口是铁铸的,又冰又硬,这样狠狠戳在额头上,宣怀风吃疼地皱了皱眉。
白雪岚的神经,竟仿佛和宣怀风的神经连在了一起,宣怀风一皱眉,他全身的肌肉也猛然扯紧,胸口剧烈起伏,那起伏里甚至带着可怕的颤抖,像里面藏了一颗炸弹,他要用尽所有力气,才能不让它炸开来。
白天赐看着他的脸僵硬如铁铸一般,倒觉好玩,笑着说,「你聋了?我叫你跪下,你要不听吗?」
说着,便又把手枪对宣怀风额上连连戳着。
白雪岚高大的身躯又是猛然几颤,仿佛白天赐这些轻微的动作,每一下,都是拿着明晃晃的刺刀,往白雪岚心脏扎了一个血口。他颤抖如一座经历地震的沉默的山峦,笔直的膝盖似乎承受不住,被压得吱吱作响,开始微微弯曲。白天赐盯着他的膝盖,畅意地瞧着那弯曲,只道它很快就要软下来,跪在自己面前。然而白雪岚本就是支上了弦、拉满弓的爆箭,当着他的面蹂躏他的爱人,就如对受伤的猛兽又冷不防地狠抽了几鞭子,白雪岚身躯那样激烈的几颤后,理智的弦骤松,爆箭离弦,下意识拔出枪,野兽反扑的本能似的,对准白天赐眉心就是一枪。
白天赐前一眼还盯着他的膝盖,准备看他怎样下跪,下一眼就瞅见他闪电般掏出了枪。白天赐还在发懵,自己控制了宣怀风,这小子如何敢动手?猛然就听砰一声巨响,一股大力涌来,撞得裂骨般疼。白天赐惨叫一声,倒在地上。他只以为自己中了枪,摸摸身上,却不大像,这才去看自己身上伏着的那人,不正是他父亲吗?
原来五司令刚才见白雪岚朝白天赐走去,早已经赶紧跟了过来。他对这个自己很看重的侄儿,颇有几分了解。是人的时候,很有个人样,然而一旦疯起来,豁出去,那就是个完全控制不住的疯子。一个疯子,没有了理智,哪还知道什么血肉亲情,挟制忌惮,得失衡量?所以白天赐盯着白雪岚的膝盖,五司令却绷紧了皮,盯着白雪岚的手。他再恨白天赐不争气,也是白天赐的亲生父亲,见白雪岚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枪打向白天赐,为父的热血,却让他以快过迅雷的速度,扑在白天赐身上,替儿子受了一枪。
在场的许多人,都以为白天赐拿了宣怀风做要挟,白雪岚再撒泼蛮横,也要暂时服一点软,到时好谈条件。不料白雪岚却是一头发疯的野兽,毫无预兆地拔枪就射,电光石火间,众人惊得纷纷站起,大叫「住手」,可惜为时已晚,五司令倒在白天赐身上,肩膀多了一个血洞,涌着鲜血。
三司令见此场景,脑子好像被人狠狠捣了一下,嘶吼了一声:「小畜生!」
几乎是趔趄地向白雪岚冲过来。
白雪岚一枪没打死白天赐,却打中五叔,心里也震了震,第二枪便打不下去。眼睛迅速一瞅,两个看押宣怀风的士兵,也被这一枪打懵了,目光不再盯着宣怀风,而是转到自己身上。再一转头,父亲已经血红着两眼冲到面前,挥拳就打。
换了别人做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,自己父亲打过来,总要生出些畏惧。然而白雪岚不是别人,他刚才因为被刺激太甚,完全没了理智,现在爱人的脑袋没被枪口抵住,理智又蓦然回来了,明白这绝不是认打的时候,因此三司令拳头打过来,他顺势抓住三司令的手腕,转身就是一个犀利的擒拿手,把他父亲一扯,再很用力地一推。三司令多年来打儿子,早打成了习惯,没遇过一次抵抗,今天猝不及防,被推得站不住脚,连续后退几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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