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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归倒退两步,心头突突直跳,高叫:“何方高人,鬼鬼祟祟算什么?”可是没人答话。他转过石像,也没瞧见人,唯有一尊石像,左手展图,右手持匕,侧目顾视,正是荆轲刺秦、图穷匕见的模样。荆轲雕琢如生,双眸凌厉绝伦,犹如搏兔之鹰。明归和它四目相交,明知是尊死物,也不觉心头生寒。他连遇怪事,纳闷已极,转眼一瞧,梁萧挟着花晓霜,飞也似转到一尊石像后面。明归快步抢上,却见石后空旷,不见两人的影子。
梁萧背着花晓霜奔出三百多步,忽地支撑不住,扑倒在地,吐出两口鲜血。花晓霜支撑着从他背上滚下来,急道:“萧哥哥,你伤得重吗?”话没说完,眼泪先滚了出来。梁萧喘笑说:“不碍事。”伸手入怀,摸出一方砚台,“你看,我那一掌,都打在这砚台上了。”花晓霜又惊又喜,只见丹砚龟裂,被梁萧一握,登时四分五裂。
梁萧心中暗叹:“可惜,为了取信明老儿,出手重了一些。”原来,他趁众人说话,将算题时用的端砚泼去墨汁,塞进衣内,假意引掌自残,引诱明归擒拿,好与之同行,伺机救出晓霜。明归年老成精,骗过此人谈何容易,所以那一掌落得极重,以至于击碎砚台,伤及内腑。这招苦肉计至险至危,如果明归一时性起,将他当场击毙,或是途中点了他穴道,梁萧都是徒唤奈何。
所幸明归一人抓着两人,为了省力快走,没有封住两人穴道。一路上,梁萧不动声色,心中不断谋划。等到进入刺客境,眼看明归算错步数,便假意替他纠正,让这老狐狸放宽心思,再瞧得专诸石像迫近明归身后,相机使出一招“朱亥挥锤”。依照石阵方位,这招“朱亥挥锤”之后,正是那招“专诸献鲈”。
梁萧被明归扣住后心,使出“朱亥挥锤”,原本再难变招。但他时机把握极巧,这一招才出手,专诸石像也已移到,呼应前招,代他使出了那招“专诸献鲈”。石像出招,杀气自生,明归一分心,竟被梁萧逃出手底。
后来明归追上,梁萧故伎重施,使出一招“舞阳奋戟”。“舞阳奋戟”、“渐离击筑”、“图穷匕见”本是三招连环,一气呵成。梁萧使过“舞阳奋戟”,退到高渐离的石像后方,石阵运转无时无休,高渐离、荆轲两尊石像向前移动,恰好代他变出后面两招。虽是石像,但凭这两大豪士纵横千古的奇气英风,仍将明归吓退。想当年,花流水设下八百石像,本意传承武学,万没想到,数百年后,他的隔世传人,竟会妙想天开,以此石像震惊强敌。
梁萧喘息已定,一低头,忽见花晓霜裤脚殷红,捧过一看,她的小腿上竟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。花晓霜先时惊惶太过,没有觉出疼痛,这时一眼瞧见,忍不住呻吟起来。梁萧将她血脉封住,撕下衣衫裹扎,忽然他身子一震,回头望去,不觉瞠目结舌。
花晓霜见他神情古怪,循他目光看去,来路斑斑点点,竟是血迹。她的脸上失去血色,两人四目相对,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。
血迹好比一个路标,明归心思狡诈,不会漏掉这个线索。光阴流逝一分,危机便迫近一程,花晓霜略一沉吟,抬头说道:“萧哥哥,你先走,明归爷爷还要用我胁迫爸爸,一定不会害我。”她表面平静,心内却苦涩难言,话没说完,眸中泛起蒙蒙泪光。
梁萧心念数转,点头说:“也好!”花晓霜虽有舍身的念头,深心里仍然盼望梁萧突出奇计,再携自己脱险,决料不到梁萧答得这样爽脆。一怔间,梁萧一指点来,她胸口一麻,身子无法动弹。花晓霜吃了一惊,正要询问,可一口气堵在喉间,说什么也吐不出来。
梁萧脱掉花晓霜的外衣,捡起一根枯树枝,将外衣盖在上面。花晓霜恍然大悟,欲要喊叫,却出不得声,欲要阻拦,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。梁萧深深看她一眼,蹲下身,笑道:“乖乖的,呆在这儿。”忽见花晓霜脸上泪水纵横,也不觉眼眶酸热,强笑说:“晓霜,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?”
花晓霜的泪水已经迷糊了双眼,几乎看不清梁萧的形影,只是心中明白,这一别,或许就是永诀,一时间,恨不得死了才好。只听梁萧在耳边低语:“不论如何,你都要好好活着!”花晓霜每听到一个字,心儿都被撕裂一分,那痛苦生平未有,胸中百转千回,随着眼泪汹涌而出。
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,梁萧心知强敌迫近,举目一望,西方残阳落尽,东天月明如钩,光阴倏忽,已过黄昏。
明归循着血迹一路赶来,忽听脚步声响,心头一喜,疾扑上去,却见一尊石像边衣角闪动,正是花晓霜的白衣。他精通算学,花无媸逆转阵法只能出其不意,既已深明方位,就也困他不住,当下心中冷笑,衔尾紧追。
梁萧在阵中绕行数百步,只觉头晕脚软、气力不继。灵台一战,他元气大伤,后又引掌自残,伤上加伤,拖延至今,全凭着一股好勇斗狠的血性。又奔数步,足下一绊,扑在地上。耳听明归长笑震耳,自知无法免劫,也笑道:“好,给你!”奋起残力,将枯枝掷向明归。
明归见那枯枝来势,便知上当,一掌震碎,怒喝:“臭小子,你作死!”纵身扑上,右手五指成爪,对准他的面门,狞声说:“小丫头在哪儿?”梁萧口角鲜血长流,心中满是欣喜。明归见他一脸讥笑,心中更怒,倏地劲贯指端,正要抓落,忽听一阵脚步声响,似有多人赶来。
明归神色一变,略微迟疑,收了爪子,挟起梁萧向阵外奔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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