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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太倒霉了,我也太蠢,他想,到了最后一次,我还是这样……优柔寡断恋恋不舍,然后留下来,被看透,被拆穿。
杨剪坐回座位,拉开包链,开始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,和那一大包钱一样放在李白隐隐发抖的腿上。一盒香葱奶油味的苏打饼干,几个药瓶,一包纸巾,一张用橡胶圈跟身份证绑在一起的银行卡。
一管还带塑封的润滑油,一盒同样崭新的套。
他看了李白一眼。
李白精疲力竭,却勾出点笑容:“别这么看我。”
“我来都来了,你也看见了,”他又轻轻地说,“要不干脆就,就和我做一次吧。”
“早就买了,我每回来偷偷看你,都带着,但每次都没拿出来,”这是实话,说说就又想流泪,却又只能强迫自己笑,他试着把杨剪的手按在自己腿上,不让他拿开,“不骗你,每一回!”
然而杨剪抽回手腕,继续在包里翻找。
最后剩的两样也被拿出来了,却没再放到李白腿上。两本病历,一厚一薄,一英一中,被杨剪搭在方向盘上端详。
李白顿时觉得,自己半点力气也拿不出来了。他想瞒天过海的一切怎么在这几分钟内就全都被拉到灯光下暴晒。找个地方安静地死掉这么难吗。还是,这又是他的错,他多此一举,跑到这儿来送给杨剪他不要的东西换取自我感动并被抓个正着。
他捂住脸,艰难地呼吸,每一页纸张翻动的声响都在像把他往绝路上逼。
可杨剪那么沉默,越翻到后面,他连气息都变得越低缓。
好像呼吸对杨剪来说也变成件难事了。
“挺突然的,”李白心里疼得厉害,垂下手,仰脸盯着头顶的灯,开口说话对他而言就像机械劳动,“其实我就是出国干了个活儿,然后庆功宴,我们喝酒。那种洋酒我没喝过,可能是过敏吧,我昏过去了,被送到医院洗胃。还查了查血,医生说我有好多指标异常,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非说我可能长了肿瘤,在肝里?但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多少啊,报告更看不明白,继续检查太贵了,我就想着回国再说吧。”
“然后我就回来了,在网上查,北京什么医院看肿瘤好……”李白看到,检查报告在杨剪手中,也已经翻到中文的那沓了,“后来一上医院就查出癌症,还是晚期,医生说不治的话最多六个月了。”
“我也不是不想好好治,但我就这么多钱,他们报的那个价格我翻十倍也不够,况且就算治了不也就多活几年吗,”终于说出最难说的那句,“就觉得真没那个必要了。把这些钱拿过来……是我考虑不妥当,但我就那么一天天倒数,越想越觉得你至少是需要我在这个世界上的,现在做不到了,有它们的话,你可能会过得好一点。”
“也是我自作多情了。”他没有办法了,面对杨剪的缄默,他就像被一条无形的绳子捆在座位上,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。
杨剪却一页接着一页地把两份报告从头读到尾,也不管读了多久,也不管李白念叨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,读完他才把纸页合起来仔细地捋齐整,收回背包里面。那些油啊套啊的杂物也是一样,他似乎已经把整件事消化好了,当然也明白,这些就是李白最后留在身边的那点东西。还有那些钱,一并塞进来。重新装好之后,背包被放回李白腿上。
受惊一般,李白蓦然望向杨剪,十指紧紧抓住包带。
“肝癌晚期的人脸色黑黄,不是你这个样子。”杨剪也在看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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